●东田
小时候，因为父母从事地质行业，我常常和爸爸妈妈乘着火车从一个地方穿行到另一个地方。沿着铁轨两边舒展开来的风景成就了一个孩子对于世界的好奇和想象，那车轮与铁轨之间“哐当哐当”的律动，也成为记忆中最为亲切的一个部分。如今，飞机、高铁、互联网为我们带来高速度生活节奏，我们也许失去了诸多慢下来的从容和快乐，好比接到一封书信的快乐，是十个百个电子邮件所不能及的，旅行也往往蜕化成一顿快餐，一路上的遇见来不及细琢磨，就一笔带过了。
其实，我们可以让时间慢下来，选择火车，缓慢而浪漫地穿越山峦，让风景变得像一首诗词。就像火车客常常自诩的——“我们是在另一个时空隧道里穿行。”瑞士著名的“冰川快车”（Glacier express），是世界上最慢的快车，它可以带着人们开启一段浪漫之旅。
红色冰川快车行驶在兰德瓦萨高架桥上。 CFP供图
从采尔马特到圣莫里茨，从4049米高的皮兹伯尼纳峰到4478米高的马特洪峰，一列火车在7.5个小时中横跨291座桥梁，穿过91条隧道，翻过2033米高的峡谷，这就是驰骋在瑞士阿尔卑斯山中的“冰川快车”——这列世界上开得最慢的快车，在7个多小时悠长的行程里，它带你遇见未被破坏的自然林，安静的阿尔卑斯山牧场，急湍的山涧溪流和险峻的山谷悬崖，领略阿尔卑斯山区的传统风土人情。
每个要出发的人都会不停地在心里揣测会在这段传奇的旅途中遇到什么，我也一样。登上红色的冰川快车，靠着红色的软椅，我打量着车厢：这是一个双层的全透明车厢，分为车顶与车身两个部分，透过车顶的玻璃窗，我们可以看到蓝天白云衬托着高高的山峰。旅途中，窗外开阔的山谷、绿油油的葡萄园、白雪皑皑的山顶依次出现，有时甚至可见蓝色大冰川，巨大的冰舌从山坳处伸出，在阳光下折射出神秘的蓝光。在有些转弯的路段，列车车速如此之慢，以至于乘客们可以轻松地和山林间徒步的旅行者、滑雪场里的滑雪者挥挥手，打个招呼。
列车每钻过一次隧道，便换一道风景。所以在黑暗的隧道中，我们就开始期待和想象下一个景致会是什么。在行程的中间，火车会爬升到整个行程中的最高点——海拔2033米的欧伯拉普隘口，然后迂回婉转在阿尔卑斯山峦之间，顺着山势爬高再缓慢低下至河流平面。在太阳的直射下，车厢越来越暖，窗外的小溪却渐渐变成了灰白色的冰河，一个个美丽的小山村，一栋栋高高低低的小木屋沿着铁轨两边缓缓展开，宛如一幅舒展的油画画轴。
当列车来到海拔605米的锐森，整个冰川快车行程中的最低点。我们看到上、下莱茵河在此交汇，莱茵河由此从急湍的小溪变成了滔滔大河。正值10月末，窗外的牧场上金黄一片，牧场边一两栋鲜花点缀的山地木屋悄然矗立，看不见人影，四处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氛。
当穿越过一条又一条隧道后，一片银色的世界出现在面前。我们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竟然坐着火车来到白雪皑皑的山顶。勃朗峰在较远的西面，圆顶的伽仑施托峰就在近前，几座山峰包围着山谷，山谷中积雪熔化出一条晶亮的冰河，顺地形蜿蜒而去，火车贴着冰河行驶，像梦境一般。
列车到了库尔——恩加丁谷的首府，从罗马帝国时代起，它就是北阿尔卑斯山的重要城市，可算是瑞士最古老的城市了。火车线路两侧可以看到几个古老的教堂。
未几，列车穿过长达5公里的阿尔卑斯山脉海拔最高的隧道奥布拉隧道，驶入了著名的奥布拉线。这里上下落差达416米，可以称得上世界上最慢的云霄飞车了。不久列车又驶入一个很长的隧道，通过一座五孔高架铁路桥，穿入另一座山的半山腰，它就是长130米、高65米的兰德瓦萨高架桥，有人形容它像一座教堂的大门，耸立在峡谷之间，又有人戏称它为魔鬼桥。
列车终点到达圣莫里茨，它是瑞士的旅游胜地和冰雪运动的天堂，1928年和1948年的冬季奥运会在这里举办，20多年前风靡国内的电视剧《海蒂》也是在此拍摄的。
乘坐冰川快车，四季的景色不同。五六月份山上的残雪还较多，但高山杜鹃花已经开得漫山遍野；七八月份各种各样的山地野花争妍斗艳，五色斑斓，和绿茵茵的草地，草地上铃儿叮当的牛羊组成最美的大自然画卷；9月花虽然少了，但草地还是绿油油的，天气格外清朗；到10月，山上有新雪初降，沿途森林树叶红黄相间，草地也变黄了，是一派金秋的景象。据说，等到冬季来临，红色的冰川快车在银装素裹的山林里穿行，乘客们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咖啡，嘴里嚼着新鲜烘烤的面包，听着火车碾过厚厚积雪的清脆“咔嚓”声，抬头就能看到仿佛落在头顶上的雪花时，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作者系资深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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